“我开还是你开？”老师在线授课可强开学生摄像头 平台称在改善

近日，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影响，多地开展网上教学——老师和学生只需安装同一款App，即可进行线上直播教学和互动。然而，无限宝、课后网等平台却被曝出在直播中，老师可以强制打开学生摄像头、麦克风。学生普遍质疑此举侵犯隐私。

南都记者从多个正在使用上述平台的学生了解到，老师能强制开启学生端的摄像头、麦克风的情况属实。无限宝客服回应称，平台正在改善这一情况，以后将采取提示的方式，赋予学生选择权。

对此，有专家向南都记者表示，虽然有疫情的大背景，但网课App仍然应遵守个人信息保护及其他相关规定。老师强制打开学生的摄像头、麦克风权限，可能会使学生将私密空间和家庭信息暴露给所有师生，侵犯其隐私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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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可通过App强制开启学生的摄像头

小果是安徽合肥的一名高二学生。前几日，他所在的学校开始使用无限宝App进行在线教学。

在一次上课期间，他没有开启麦克风权限，老师发现后叫他打开，并问他“需要我开还是你开”。小果这才知道，原来老师是可以替学生打开麦克风的。

老师要求小果开麦克风。受访者供图

“老师也可以打开摄像头，但我们老师说她没开”，小果告诉南都记者。不过很快，他就在另一堂课上亲眼看到自己同学的摄像头被打开。他透露，老师会在提问时打开学生的摄像头，但自己一般只会语音回复。

小果的两个同学被强制打开了摄像头。受访者供图

江西九江的丁丁正在读高三。她是在上课前一天被通知要使用无限宝，还收到了一封《告家长及同学书》。

文中清晰告知：在直播课堂上，如果玩其他软件，老师可以通过锁屏功能提醒纠正；当学生关闭摄像头和麦克风时，老师可以“通过直播平台的强制打开功能，让你恢复到正常课堂状态”。

《告家长及同学书》。受访者供图

后来上课时，果然有一个女生在课上抢答时摄像头被打开。对此，助教回复称，“助教与老师确实可以开你们的摄像头，但我们都不会开，因为没必要。刚看见学生可能是老师不小心点麦克风点错了。”

此外，还有学生称，无限宝还会“监控”学生的电脑、手机屏幕，以此衡量学生的“认真度”。比如学生查看其他网页，或者切换到其他App，都会被App的锁屏功能提醒纠正并记录下当时的屏幕截图，自动生成认真度列表，供家长查看。

“无限宝”后台声称的认真度列表。受访者供图

更让学生们感到担忧的，是无限宝、课后网的“监控”可能根本无从关闭。

同样来自江西的学生大花发现，在线上课时，尽管自己没有主动开启摄像头权限，电脑上也没有显示任何直播画面，但摄像头旁边的指示灯依然会打开，显示正在工作。“在应用里我只看到了调试设备属性之类的，没有开启或者关闭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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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服：正在改善，将允许学生拒绝

2月11日，南都记者从安卓应用商店下载了无限宝和课后网两款App，两者同属浙江万朋教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旗下（下称“万朋教育”）。

首次打开时，无限宝强制要求获取“存储”权限，课后网则还需要获取“位置”权限，否则会退出App。除此之外，小果提到，如果不同意开启摄像头和麦克风，无限宝还会多次弹窗提醒开启，而实际上不开启也可以正常听课。

无限宝多次弹窗要求获取摄像头、麦克风权限。受访者供图

由于无限宝、课后网App不向师生之外的人开放，南都记者无法进一步注册使用。根据小果提供的无限宝“设置”页面截图，无论是否开启摄像头权限，无限宝都会强制用户选择使用“前置摄像头”还是“后置摄像头”，效果是“流畅”还是“高清”。

“无限宝”的设置页面。受访者供图

而据课后网的官网介绍，课后网有“课堂管理”功能，可进行桌面锁定、课堂点名、监控桌面等操作，保证学生上课不溜号，对不认真上课的学生还可发送消息，提醒学生准时认真上课。

课后网官方介绍。图自课后网官网

南都记者了解到，无限宝是十几天前，万朋教育为了方便更多学校在线授课才推出的“应急”App。客服称，此前课后网从未出现过侵犯隐私的问题。

不过，南都记者发现，无论是无限宝还是课后网，均未提供用户协议或隐私政策，即对App将获取哪些权限、收集用户的哪些个人信息没有做出任何形式的告知。

南都记者随后致电万朋教育客服，对方称，只有在学生允许App获取摄像头和麦克风权限的情况下，老师才能直接替学生打开，否则是打不开的。“认真度”数据则是通过进入和退出App的时间来计算，无需监控手机后台。

“在权限开启的状态下，老师如果不小心点到了，可能会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摄像头打开，这块我们已经在完善了”，她说，以后如果老师要开启学生的摄像头，学生这边会收到提示，还可以选择拒绝。

至于未提供用户协议、隐私政策问题，客服表示不清楚，称只能在安卓应用商店里看到App需要获取的所有权限，然后去设置里选择开启和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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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不应频繁申请权限，或侵犯隐私

南都记者了解到，远程开启手机权限是在线教育直播App特有的功能，类似于远程办公软件，而且手机端和电脑端还有所区别。

北京汉华飞天科技有限公司技术总监彭根指出，在手机端，操作系统在系统层面上会有权限控制，只有学生开启权限才能远程打开；电脑端则没有权限管理的功能设计，可以直接打开。

对于老师可以强制开启摄像头和麦克风的行为，学生们和网友们的反映普遍较为抵触。App开发这个功能是否合理？老师的行为是否侵犯学生隐私呢？

最新的《民法典（草案）》明确定义，隐私是自然人的私人生活安宁和不愿为他人知晓的私密空间、私密活动、私密信息。

“在远程教学场景下，学生在家中而非教室进行学习，且住宅、个人房间可构成私密空间。”北京市安理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王新锐认为，老师未经学生同意，强制打开摄像头、麦克风权限，可能会使学生将不愿他人知晓的私密空间和家庭信息直接暴露给所有师生，有可能侵犯了学生及其他家庭成员的隐私权。

北京观韬中茂(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渝伟也指出，如果相关视频被传播出去，用到其他场景，将涉嫌侵犯隐私；而强制开启学生端权限的做法违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关于“网络运营者收集个人信息需获得被收集者同意”的规定。

他强调，很多学生是未满14岁的未成年人，根据《儿童个人信息网络保护规定》，开启麦克风和摄像头收集学生信息需要获得监护人的同意。“网上授课，并不是简单的从线下搬到线上，还涉及到老师、网络运营者怎么存储、使用信息的问题，这些情况都受到网络安全法的规制。”

针对无限宝多次请求权限的情形，王新锐表示，多部国家标准、规范中都明确要求App不得频繁申请非必要权限。

“虽然在当前网络教学场景下，开启摄像头和麦克风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不可否认的是，不开启摄像头和麦克风也不影响上课”，他说，对于摄像头和麦克风这类可收集用户个人信息的权限，应以“合理、必要”为原则，尊重用户权利，不应频繁请求开启。

王渝伟则认为，如果没有取得授权同意，App不应多次弹窗要求授权。他建议，应该将决定权交给学生：老师需要学生打开相关功能时，由App提示学生完成授权，而不是一开始就强制打开相关功能。

王新锐表示，虽然有疫情的大背景，但网课App作为开展远程教育的平台，仍然应遵守个人信息保护及其他相关规定，尽量保持克制，而不是成为监督学生的工具，要考虑到学生不同的家庭状况，同时尊重学生作为未成年人的权利。

（小果、丁丁、大花为化名）

采写：南都记者蒋琳 南都个人信息保护研究中心研究员尤一炜

视频：南都记者潘颖欣

编辑：李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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